斗铠 307-310

三百零七 乱平(一)

在距离安平城二十里,有一个名为马坡庄的小村里,朝廷的行营在此驻扎。由行营统领的十五万王师主力就驻扎于马坡庄外的荒野上,大军傍山扎营,营地从高处一路往下延伸,延绵十几里,岗哨森严,旌旗飘扬,在四面环绕着营地的,是宁谧的田野和山林。

这年头,“王师”跟“叛匪”的分界是很模糊的,就跟戏子偶尔会穿错戏服一样,“朝廷”跟“逆贼”之间也会很突然地互换角色。比如叛乱首脑拓跋雄就一直坚持认为,他是大魏正统皇帝拓跋晃的叔叔,在拓跋晃被弑杀后,南下的边军才是货真价实的朝廷王师,慕容家不过是一伙篡夺京城的叛乱逆党而已。

自从五天前,行营抵达马坡庄后,就不再继续前进,也没有对叛军展开进一步的攻击。行营对外的说法是——没有说法,陛下做事,难道还要对谁交代不成?

就在边军起兵攻打安平城的这天,行营也出现了异样的繁忙。一大早,川流不息的信使和探子便频繁进出主帐,向着统帅禀报战情。

“启禀陛下,叛军已出营列阵,目测兵马已超过两万人,叛军还在不断增兵。。。”

“陛下,安平城向我军派来信使,称叛军大举进攻,城池危在旦夕,请王师速派增援前去——陛下,信使就在帐外,是否要传他进来?”

慕容家家主兼大魏皇帝慕容破摆手,示意不用传东平军的使者进来——进来无非是哭啼哀号罢了,徒添噪音,于事无益。

慕容破坐在大帐正中的座位上,他威严地注视着帐中众人:“诸位,叛军大举进攻,北疆的孟大都督向朝廷求援,请求援兵——大伙怎么看,都说说吧。”

帐中十分安静,散发着焚烧上等檀香的芬芳味道。在慕容破的左手边,站立着朝廷的文臣,包括各部尚书、侍郎、御史大夫和掌管大军辎重的后勤官员们;而在慕容破的右边。则是大魏朝各地的都督、兵马使、金吾卫中的路总管和中郎将们。文臣武将对峙分列,壁立如林,气氛肃穆又庄严。

听到皇帝的问话,文臣武将们都没有说话。帐中一片沉静。

按常理来说,友军有难,自然是应该救援的,但这“友军”倘若是东平军的话,这就要另外说了。救不救援孟聚。这并非简单的军事问题,更牵涉到极复杂的政治问题。

孟聚这种跋扈的实力镇藩,一向是朝廷欲灭之而后快的对象,现在让他跟拓跋雄这个叛贼斗得你死我活,这是对朝廷大大有利之事,朝廷正可坐收渔翁之利,从这个角度来说,大家尽可高呼:“让孟聚去死!”

但朝廷的问题从来都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。孟聚是跋扈镇藩不错。但他是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。是铁杆的太子党。虽然这阵子,陛下要更换东宫的说法传得很邪乎,但毕竟还没真换呢。这种争嫡斗争,结果到底如何,那真是谁也看不清的。万一太子殿下挺过了这次劫难,坐稳了位置。那自己陷害太子殿下的亲信,很容易被人看成对太子殿下的攻击。到时候被太子秋后算账不久麻烦了。

而同样,提议去救援孟聚的。也会被视为是太子殿下的爪牙,万一将来三皇子得了天下,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。

有资格能站在这里参加御前会议的,哪个不是心思剔透老奸巨猾的货?早在慕容破开口之前,大家都已想透了其中的关键。为稳妥起见,现在,慕容家的文臣武将一个个都修炼了噤口禅,眼观鼻鼻观心,安静得恍若闭关的佛门高僧。

慕容破等了片刻,却是半个说话的都没有。他微微蹙眉:“怎么,都哑巴了?张全,你是到过楚南府的,说说东平军的情形,他们能不能挡住叛军的进攻?”

被慕容破点了名,舒州都督张全脸露难色。他单膝跪下回话说:“陛下,末将确实到过楚南,但并未在那边停留,当天就离开了,对东平军的情形并非很清楚,只知道东平兵马约莫有四旅,兵马一万余人,斗铠数量不详——至于东平军能否抵挡叛军进攻,末将实在不敢妄言,还请陛下恕罪。”

慕容破嗯了一声,脸上未置可否。他问:“这件事,兵部怎么看?”

兵部尚书慕容淮是皇帝的族弟。刚才,他一直在阖眼瞌睡,直到被皇帝点了名,他才睁开了眼睛,沉缓地道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。昔日孟大都督千里南下救援朝廷,对朝廷有着擎天保驾之功,今日大都督有难,朝廷岂能袖手旁观?倘若我们就这样近在咫尺地看着忠于朝廷的一路镇藩被叛军消灭,日后朝廷的脸面何存?

陛下倘问微臣的看法,微臣觉得是该救的。但具体该出动多少兵马,如何救援,这就有待陛下圣裁了。”

兵部尚书慕容淮话音刚落,有人立即插口道:“老尚书看法谨慎,老成谋国,但却是忒小觑孟大都督了。微臣却以为,救援之事完全无必要,孟大都督定能击退叛军,大获全胜。”

众人齐齐循声望去,却见说话的人仪表堂堂、器宇轩昂,却是后军第二镇总管轩文科。

慕容破点点头:“轩总管,你为何这样看?”

轩文科站前一步,他对着慕容破跪倒,中气十足:“陛下,在昔日金城战役中,微臣曾有幸与孟大都督并肩作战,对他还是了解的。据微臣亲眼所见,孟大都督智勇双全,用兵如神,战力远超一般。

昔日,大都督只统领了三百战兵,就击败了边军的整整一路兵马,现在孟将军麾下统帅四旅强兵,麾下战力百倍强于当日,而叛军不过区区四五万,绝非大都督对手。

陛下派出援军,自然是出于对大都督的关爱之心,但外边人不知情,还以为朝廷要跟大都督抢功哪。。。万一派出的援兵与大都督的兵马起了什么误会,这就反倒不美了。微臣以为,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静待大都督奏来捷报便是。”

听上去,轩文科总管对孟聚十分推崇,说的都是好话,赞他是“智勇双全”的名将,但在座的哪个是笨蛋,轩文科昔日与孟聚的恩怨早已广为流传,轩总管的用意那简直是路人皆知。听到他这么说,帐内众人无不莞尔。

慕容破望了轩文科一阵,轻轻“哼”了一声——他当然知道轩文科的用意。臣属们的各种小心思,在这位履历丰富的将军皇帝眼里,简直是写在手掌上一般清晰。

其实在心里,慕容破的想法和轩文科是相同的,他也是倾向于消灭这位野心勃勃的汉人新军阀的。如果解决掉拓跋雄之后,朝廷还有两年时间的话,他有信心软硬兼施地把东平军给消灭掉——虽然孟聚是很能打,但朝廷掌握了斗铠、兵员、粮饷和大义名分上的优势,这种优势是全方位的,不是一介武夫之勇能抗拒的。

但问题是,自己还有两年时间吗?

野心勃勃的南朝,还会给大魏两年吗?

慕容破很清楚,野心勃勃的南朝汉人帝国,这才是大魏真正的威胁。自从仁兴帝即位以后,南朝一直在大力整军备战,在征伐西蜀之战中,他们涌现出大批能征善战的少壮将领。现在,南唐呈现出一派朝气蓬勃,国力飞跃提升,与北魏的暮气深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一旦南军过江北上,北魏必须要集结全部的战力才能与他们对抗。这时,东平军的战力就显得十分珍贵了——孟聚本身就是天下无双的猛将,麾下又有着强力的斗铠兵马,倘若他能为朝廷所用,将可成为大魏对抗南朝的杀手锏。

而相反,倘若自己与孟聚决裂,朝廷对东平军开战的话,南朝势必会趁火打劫,那时,大魏就将面临两面开战的困境——慕容破很清楚,以大魏现在的国力,要对付东平军已是十分勉强,倘若再被南朝从背后夹击的话,势必祸亡无日。

慕容破有时也想,在慕容和拓跋两家争霸的时候,南朝保持了沉默,那有没有可能,在自己消灭的孟聚的时候里,南朝会继续沉默旁观下去?

但他自己都知道,这不可能了。自己对拓跋家和自己对上孟聚,事情已经截然不同了。

第一:时机不同了。有了一年的时间,南朝已经从征蜀之战的疲乏中恢复过来了。他们已有能力插手北方事务了。

第二:孟聚是汉人,是南朝可以拉拢和联手的对象。这个难得的机会,李功伟不可能再错过了。

要消灭孟聚,这是个极大的冒险,是拿大魏的社稷来孤掷一注。这个险,慕容破实在不敢去冒,但若是拉拢他的话,又会不会任其坐大,最终养虎为患?

答案几乎是肯定的。东平军南下,一路攻城略地、擅任官员,擅杀朝廷命官、私纳叛军、拥兵自重、自行其事不听调遣——这些表现,已经证明孟聚并非什么善人君子,更不可能是朝廷的忠臣顺民了。RQ

正文 三百零八 乱平(二)

“。。。观东平同知镇督孟聚,其人虎行狼顾,心胸狭窄,性情暴戾,愎逆桀骜,好杀反复,双眸不正,目无尊卑上下,言辞中更有诸多狂妄犯禁之处。。。此人恐非我朝廷良臣。。。孟聚性情刚毅且颇具才干,此人若坐大,将来必为我大魏朝的之患,宜应早除。此人若为祸,其惨烈恐更在拓跋六镇之上。。。”

“为祸恐更在拓跋六镇之上!”

想到魏平当年对孟聚的评语,慕容破暗暗感慨:姜还是老的辣,中丞当年所言,现在已不幸而成现实矣!

与魏平政派不同,但对这位大魏元老重臣的远见,慕容破还是很佩服的。不止是魏平,还有端木良、白无沙等人——那些具备精准眼光和干练手腕的优秀臣子,在现在的大魏朝廷中,却是再也找不到了,大魏人才凋零。

武将就不用说了,金吾卫的将军,除了会吹牛和夸耀门第以外,他们还打过一场胜仗吗?孟聚这种武力破表的猛将是千年难遇的奇葩,自己没福分也就罢了,但就连拓跋雄麾下都有李赤眉、赫连八山、洪天翼这样的优秀将军,自己麾下怎么就只有轩文科这种只能卖嘴皮的货色?

说到文臣,这更是慕容破的痛心之处——倒不是说慕容家没文臣,朝中各种进士、翰林一抓一大把,要吟诗作对、引经据典的话,他们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三天三夜,但真要干起什么实务来。他们保准弄得一塌糊涂。要有太昌年间名臣那种水准,文能御政武能统军、有着全局眼光的名臣,慕容破现在还没发现。在那场兵变中。大魏朝损失的,并不只是财富和兵马,还有花费了整整一代人时间才成长起来的治国人才。

望着帐中的文臣武将们。慕容破觉得很悲哀:看似文臣武将济济一堂,但实际却是文不足安邦,武无力讨贼,文臣武将,皆为庸碌。

在援助援助孟聚这事上,直到现在,他们还想不到事情的关键到底是什么。他们只想到了借刀杀人,只想到明哲保身。只想到驱狼吞虎,只想到夺嫡之争,只想到了如何常保家族富贵,却没人能从大魏社稷安危的角度来考虑——他们思想和眼光的深度,也只能到这个层次了。

思虑至此,慕容破终于做出了决断。

“老尚书说得很是,来而不往非礼也。昔日,大都督曾力助朝廷,朝廷亦应报之以礼——张全!”

张全应声而出:“末将在!”

“命你率舒州军三旅兵马,前去增援大都督。进军需得谨慎,倘遇叛军大部。不得浪战,速速撤回。”

“末将遵命。”

“好,你这便出发吧,一路小心,莫要被叛军偷袭了。”

张全领命而去,帐中众人都是沉默不语,暗暗揣摩陛下的心意——陛下指示张全谨慎进军,遇敌即退,这几乎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,所谓增援,其实也就做个样子罢了。

但陛下分明不想救援孟聚,为何还是要装出这样的架势来呢?陛下这是要给谁看呢?有些心思灵敏的臣子就在心里嘀咕了:难道,陛下这样做,是为了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?难道,前阵子说陛下有意更换东宫的传言,那是假的吗?其实陛下是很看重太子的,爱鸟及屋之下,连太子这个跋扈的属下,陛下都不得不做出姿态来笼络?

各怀心思之下,各人神色都有些异样。慕容破却也不管臣子们的心思,他问道:“南云总管,江淮军今日的驿报可到了吗?”

南云总管出列禀道:“启禀陛下,今日的驿报还没到。但陛下不必忧心,有朴大都督坐镇江淮,南朝必不敢犯我。”

“驿报一到,速速报我。轩文科,你负责联络边军洪天翼所部之事,现在进展如何?”

轩文科出列应道:“陛下,洪某已答应朝廷招揽,但他提出了一些条件,微臣无法做主,只能提请陛下圣裁。”

“你说。”

“洪某愿归降朝廷,但他不愿在朝中任职,而要到地方上担任一省都督。还有,他的部属和兵马都要带走,朝廷不许拆分,也不能擅调他麾下的军官。至于他麾下的两旅兵马,他请求按照金吾卫待遇和补给。”

慕容破“嘿嘿”地冷笑两声,脸露愠色:洪天翼还真把朝廷的宽容当软弱了吗?要当一省都督,要有自家的两旅私兵,朝廷还要出钱帮他养着——这么优厚的条件,哪怕拓跋雄坐了皇位也不过如此了。

但慕容破秉性深沉,纵然心中恼极也不动声色。他缓缓道:“洪某的要求,稍微过了些。轩文科,你再跟他交涉:倘若他肯反正的话,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他,他想任一省都督,这事可以商量。但他的兵马,朝廷肯定要整编的,至于如何整编,不妨从长计议就是了——郭中郎将,你有话想说吗?”

镇军中郎将郭登站前一步,声如洪钟地说道:“陛下,末将斗胆,有一言进谏:北逆兵败末路,被朝廷大兵与东平军前后堵截,眼看着就是死路一条!

这帮叛逆贼子都是该挫骨扬灰、诛灭九族的罪大恶极之徒,只是仁君陛下心怀仁慈,给他们一个活命的出路,那是他们天大的造化。但逆贼们不好好珍惜,还胆敢口出狂傲之言来要挟朝廷,既然如此,此等狂妄无知之辈,陛下又何必怜悯呢?

依末将的浅见,朝廷也不必再跟洪贼谈下去了,届时王师进发,以雷霆万钧之势,把这帮狂妄逆贼统统碾为齑粉便是了,也好让他们见识朝廷天威!”

郭登中郎将此言一出,众将纷纷附和,那批少壮派的中郎将们更是激奋:“郭中郎将所言甚是,叛贼顽冥不化,罪恶滔天,陛下虽是仁君,但对他们可不要心慈手软了。”

这一刻,金吾卫将官们的愤怒确实是由衷的——怎能不生气呢?大伙在金吾卫中冒着吵架灭族的危险跟随慕容破造反,南征北战流血厮杀,出生入死盼的不就是将来能外放一省当个都督吗?但朝廷的地盘有限,都督的位置就那几个,金吾卫那么多的镇帅和中郎将,本来就不够分的,现在连边军的降将都要过来抢上一份,那大家还用活吗?

听着众将声声嚷嚷,慕容破不动声色,脸无表情——他考虑问题的角度与众不同:有本事的人,大多都是有脾气的,洪天翼是与赫连八山、李赤眉齐名的北疆名将,他敢对朝廷口出狂言,那肯定是有几分倚仗的。朝廷正是用人之际,无论是对付孟聚还是要抵挡南朝,能打仗的将军总是用得着的。倘若能用一省都督的名位换来了一个名将的真心效命,那还真是很划算的。

至于部下诸将的反弹,慕容破根本就没放心上——金吾卫这帮家伙,打仗没本事,抢官位倒是积极得很。你们要是有洪天翼一半的水准,老子早就把你们外放都督了,吵有什么用?

吵嚷声中,帐外传来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和步甲的铿锵声,帐帘一掀,有人快步进来了,众人转头望去,却是刚刚离开的舒州都督张全。

慕容破微微惊讶:“张都督,朕令你前去增援孟大都督,你为何这么快就回了头了?可是遭遇了叛军的大队人马?”

张都督微微喘气,胸口起伏着,显然他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。面对众人狐疑的眼光,他抱拳应道:“陛下,微臣有急情禀报!”

“说!”

“微臣刚刚接到了急报:东平军从城中出击,已击破攻城叛军,大胜而归——陛下,这一仗,东平军打赢了,末将还要继续过去增援吗?”

慕容破陡然从座位上跳起——不止是他,所有的金吾卫将军都嚷起来:“东平军赢了?”

众人涌向张全,将他围在中间:“张全,你在说什么昏话呢?!怎么可能?”

“这才中午,开战才一个时辰不到,东平军怎么办到的?”

将军们七嘴八舌嚷成一团,人声嘈杂,反倒是谁都听不清谁的话。混乱中,慕容破大喝一声:“都闭嘴了,回队里站好了——张全,你把消息好好说说!”

张全得到的消息其实很简单,只有短短几个字:“边军全线溃败,东平大胜!”

帐中再次呈现令人压抑的沉默。慕容家的皇帝和武将们在沉默中消化着震撼。要知道,这不是一路偏师,不是哪一路分遣兵马,而是叛军首领亲自统帅的主力大军,其中荟萃了叛军所有的精锐。即使朝廷拥有十几万优势兵马再加上叶家暝觉师的助阵,也不敢与这路主力叛军死拼,只能将他们一路驱逐向北。东平军只有那么万余人,居然能在野战将叛军打败?

沉默良久,有人弱弱地说道:“这。。。该不会是误传吧?”

慕容破用力一挥手,斩钉截铁道:“再探!”

消息很快传回来了,几队斥候带回来的消息都是相同的:边军确实大败了,他们溃逃士卒多达数千,散得漫山遍野都是。各队斥候都抓了不少俘虏,加以拷问之下,所得到的消息都是相同的:东平军大胜,边军惨败。(未完待续。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,欢迎您来投推荐票、月票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动力。)

正文 三百零九 一夜(上)

消息一条条逐渐报来,每条消息都证实了边军的惨败。听闻大敌的败绩,慕容家的皇帝和将军们都没有显出喜悦来,正相反,他们神情严峻,肃杀又冰冷的气氛笼罩了全场。

慕容破缓缓道:“孟大都督奋勇击贼,高奏凯歌,为朝廷又立一殊功,这当真是一件大喜事。”说着可喜可贺,但任谁都没法在皇帝的脸上的找到半分笑意,有的只有冰冷的威严和肃杀。

文臣武将们都意识到了,在边军这个大敌即将倒下之时,一直被拓跋雄巨大的身形遮挡着的、更强也更可怕的敌人已经慢慢浮现,更艰难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头。

大帐之中鸦雀无声,只有皇帝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回响:“孟大都督力克强敌,甚慰朕意。朝廷有功必赏,褒奖忠义——拟朕旨意:为嘉奖功绩,北疆大都督孟某除原先本兼各职不变,朝廷加增其太子太保衔、开府仪同三司,爵位改封赤城侯,食禄增至一千户,赏赐东平军有功将士犒赏二十万两银子。御马监马贵!”

马贵从帐边走出来:“奴婢在!”

“你去安平城中给大都督宣读朝廷旨意,顺便宣大都督过来觐见。你问问大都督,下一步他们打算怎么办?给朝廷报个方略上来,彼此也好配合。”

马贵凭直觉地感到,这次颁旨不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。但皇命已下,他也没别的办法。磕头应命道:“奴婢这就出发,一定把朝廷旨意传达给大都督!”

拿了圣旨,马贵即刻从大营出发。因为担心在道上遭遇了边军的溃兵。他避开战场,从西北方绕了一个大圈前进,等到安平城下时候。已是晚间了,城门已经闭上了。

在城门下,马贵一行人亮出朝廷使者身份,请求进城。城头守军告诉马贵:“只有钦差本人能进来,其他护卫都得留在城外过夜。”

听闻这话,护卫们当场就鼓噪了起来:倘若平常,在城外熬一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但现在边军还在城外不远虎视眈眈地扎营,城外过夜。万一被他们摸了营怎么办?

但任他们吵得沸反盈天,守军咬死了就是不肯开门,马贵眼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,只得撇下护卫,坐了吊篮上去。

上了城头,马贵被带到了安平城的知府衙门——现在是东平军的都督府了。有人安排他在外厅坐下歇息。深夜里,都督府里依然十分繁忙。猎猎燃烧的松明火把将外厅和大堂照得一片光亮,不时有武官和通报消息的信使经过外厅,他们步履急促,脸色严峻,严肃又紧张。

进出外厅的人很多。他们见到一个太监坐在外厅,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。被众人围观得难受,马贵抓住了一名过路的侍卫,低声亮明自己身份,要立即见大都督。

过了一阵,那名侍卫回来了,歉意地告诉马贵,大都督在忙着很重要的事,要过一阵才能见客,还请马公公安坐稍等了。

今天在道上跑了整整一天,在这边又坐了小半个时辰,东平军这边连杯茶水都没给他,马贵又累又饿又气,他对侍卫吼道:“咱家不是一般客人,咱家是朝廷的钦差,钦差!钦差是什么意思,你到底懂不懂?”

看到马贵大发雷霆,侍卫冷淡而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,转身就走了,马贵气得发疯,却是无可奈何。没别的办法,他只能合衣缩在椅子上躺着歇下来,疲累之下,他居然就在椅子上睡着了。

这样半睡半醒着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有人摇醒了他:“马公公,马公公?醒醒!”

马贵迷糊地醒来,他看见两名黑色衣裳的东陵卫士兵站在面前:“大都督要见你,请跟我们过来。”

马贵踉踉跄跄地跟着两名士兵走过去,穿过了一段回廊和过堂,恍惚又经过了一片灯火灿烂的花园和厅堂——马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转了个多少个圈,经过了多少条回廊,最后,他被带进了一间议事的书房里。

书房里点着几盏油灯,把房间照得通明透亮,马贵立即就看到了孟聚,他正和两个不认识的武官坐在书桌前说话。

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,孟聚转身望马贵一眼,点点头。然后,他站起身,坐着的两个武官也跟着起身。

“有客人来了,咱们就谈到这里吧。黄帅,史帅,等下的事情,你们全权主持——辛苦了。有什么进展,随时跟我通报。”

两位武官肃然向孟聚行礼,转身告辞了。孟聚送他们出了门,转回来,他歉意地对马贵招呼道:“马公公久等了吧?因为出了点意外情况,需要立即处理,多有怠慢了。”

马贵努力绽出一张笑脸:“无妨,无妨,大都督军务要紧,咱家明白,明白的。”

“来,公公请坐吧。”

侍从上来撤走了茶杯,又给换上了新茶。昏黄的灯光下,孟聚显得很疲惫。他眼中布满了血丝,精神却很好,眼睛灼灼发亮。

马贵抖擞起精神,向孟聚祝贺今天的大捷,但没待他说完,孟聚就打断了他:“马公公,咱们需要的,可不是祝贺。今天叛军大举进攻,安平城岌岌可危,我军多次求援,朝廷的援军可是一直未到啊。”

听到孟聚的声气有些不善,马贵心中一凛。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,其实朝廷还是派来援军的,舒州都督张全已经率领三旅兵马前来增援了。只是东平军骁勇善战,舒州军还在路上呢,大都督已经击破叛军了。既然援军已经不需要了,朝廷怕大都督这边起了什么误会,于是下令舒州军原路返回行营。

“舒州军确实过来了,只是他们半道又回去了,这个,大都督可以向贵军的斥候查问就是——总而言之,朝廷绝对没有抛下大都督不管的意思。大都督昔日擎天保驾的情谊,陛下可是一直铭记在心的。”

听马贵这样说,孟聚脸色稍稍和缓:“原来如此,我确实得到消息,说朝廷有一路兵马过来,但不知为何又半道撤退了——原来是这个原因。马公公你大驾到来,可是给咱们带来了什么消息?”

“咱家给大都督带来了陛下的圣旨。”

“圣旨?说什么了?”

倘若换了旁人,马贵肯定要对方布置香台焚香沐浴之后才肯宣读圣旨的,但对上孟聚,他可不敢拿这个乔——上次自己做钦差时候,对方险些就把自己抓去砍头祭旗了,什么皇家威严朝廷敕令,对上这无法无天的家伙就跟个屁差不多。

马贵掏出了圣旨,递给了孟聚,孟聚却不接:“公公,你也知道咱是粗人武夫来着,这玩意实在搞不来,还是有劳你帮我解说吧。”

明明记得你是秀才出身的,哪是什么粗人武夫了?分明是扮粗罢了!马贵陪着笑脸道:“大都督过谦了。。。也罢,咱家就帮大都督解说一番吧。”

听完马贵的说明,孟聚唇边露出了一抹微笑:“这么说,陛下又给我升官了?爵位也升了?”

“可不是吗?”马贵用夸张的表情喊道:“太子太保兼侯爵,大都督,您可是我朝第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超品大员了,若论品阶,除了陛下和太子就到您了。以后,管他什么尚书、都督、元帅,见了您都得给您行礼。”

马贵压低声量:“哪怕是轩总管,见到太保爷,他远远就得退让了,哈哈!”

“孟大都督“变成了“孟太保”,孟聚倒没觉得好听到哪去,不过倘若真能让轩文科这讨厌家伙从此绕着自己走的话,这还真是不错。尽管心中有事,他还是露出了笑容:“这,还真是圣恩浩荡啊!”

“可不止呢!听闻大都督军用缺乏,陛下又给了孟太保您二十万两银子的犒赏——太保爷,您说说,朝廷这样待您,真是无话可说了吧?”

“陛下待末将确实优厚,末将感激涕零。”说着,孟聚转头望了一眼窗外,眼中有些焦急。

“咳咳,太保爷,恕咱家多嘴说一句,朝廷待太保爷如此厚重,按照礼节,太保爷该写个奏章感谢一番朝廷才是吧?”

“这倒也是,我传文墨师爷进来,写一份谢恩奏折,马公公你回头时转呈陛下就是了。”

马贵连忙说:“太保,这样不妥。您是我朝第一个晋升超品大员的官员,这是您的大事,也是朝廷的大事!朝廷如此隆恩,这谢恩折子,您该觐见时亲自面呈陛下,如此方可显示诚意。”

没错,这就是马贵的小聪明了。他清楚孟聚的个性,刚愎又狡猾。如果自己直截向他宣布陛下召他觐见,这位疑心很重的军阀搞不好就起了疑心,不肯前去。但倘若改个说法,说是为表诚意亲自递交谢恩折子时,顺理成章之下,他说不定就肯答应了。

果然,孟聚顺口就答应下来了:“也好,待我忙完这一阵就去行营走一趟吧。”

马贵大喜,他赶紧确认:“这样的话,咱家回去就跟陛下禀报了?不知大都督何时能启程去行营呢?要不我们一同回去?”

“何时有空去行营?这还真说不好了。。。”说着,孟聚又转头望了一眼窗户,他扬声道:“来人!”

一个侍卫应声从门外走入,孟聚吩咐他:“你去府门口守着,有史帅或者黄帅派来的使者,马上便带进来,无须通报。”(未完待续。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,欢迎您来投推荐票、月票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动力。)

正文 三百一十 一夜(下)

侍卫领命而去,孟聚回头对马贵说:“马公公你也看到了,我这边忙得不可开交,哪里脱得开身。”

孟聚不肯明确启程时间,马贵也不敢再催,生怕孟聚起了疑心。他转换了话题,恭贺起孟聚今天的捷报来,顺便问孟聚斩首数如何,回去好跟皇帝汇报。

孟聚漫不经心地说:“谁有心思算这个?一群杂兵,杀多少都不算本事。”

“是是,太保爷气魄宏大,咱家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太保爷,咱家斗胆再多嘴问一句,下一步您有些什么打算,如何对叛军用兵?知道了这个,行营那边也好配合啊。”

孟聚剑眉微蹙,他沉吟着:“下一步的打算?”他正踌躇着,恰在这时,踏踏踏的急促脚步传来,有侍卫从门外闯入,说:“镇督,那边来人了。”

“来人了?”

孟聚霍然起立,神情激动,他一阵风般向门口冲去。马贵不知所措,也跟着站起来:“太保爷。。。您?”

孟聚没有停步,只是嚷了一句:“公公,跟我来!”话音未落,他已经一头冲出去了。

马贵连忙也跟着跑出去,但孟聚的步子大,跑得又急,马贵只见到他在走廊拐角处晃了一下,人就消失了。

马贵提着长袍一路小跑追过去,眼看回廊幽深,庭院重重,已是不见了孟聚踪影。他急得直跳脚:“蛮子,真是蛮子!怎么一句招呼不打,抬脚就走人了?咱家还是朝廷的钦差呢!”

他转身抓住了那个来报信的侍卫:“大都督去了哪?”

那侍卫是见到马贵和孟聚在触膝长谈的,知道这是孟聚的贵客,倒也不敢怠慢:“有急报使者在前厅,大都督该去那边了。公公,我带您去吧。”

于是,马贵又回了前厅时,但还是没能见到孟聚。有个卫队武官告诉他,大都督刚刚已经离开都督府了。 马贵眼皮微微一跳:“大都督去了哪?你们给咱家带路。咱家也要跟着去!”

那武官蹙着眉打量着马贵:“阁下是那位啊?晚间全城宵禁,街上不准行走,我劝阁下还是留在这安心等着大都督回来吧。不然在街上碰到巡逻队被当做奸细抓去就麻烦了。”

“那——你给咱家派护卫,快送咱家去跟大都督会合去。”

那武官头一偏,拧过头当没听见——开什么玩笑,不知道哪跑来的阿猫阿狗。随便就开口要大都督的卫队给他当护卫,这人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。

眼见武官如此态度,马贵气急败坏,却又无可奈何——在这里,他的朝廷钦差身份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事。

最后。还是那个带马贵出来的侍卫帮马贵解了围,他告那武官,这位公公是大都督的贵客,方才他亲身听到的,大都督要这位公公跟上他,所以,这该算是大都督的钧令,应该遵从。

听到这样。那武官客气了些。他告诉马贵:“大都督去南门城楼了。小刘,我给你几个兵,你领着护卫这位贵客去那边找大都督吧。”

出了都督府,沿着街道一路南走,马贵吃惊地看到,道上到处是兵马。骑兵、步兵、斗铠,一队又一队的兵马行进着。向着南门方向开去。队列中无人说话,无人喧哗。只听见那一阵又一阵的沉重步履和铠甲的铿锵声,还有战马的嘶鸣声。行进的兵马是如此之多,甚至堵塞了道路,很多时候,马贵和随行的护卫不得不避在道边,等候那一队队的兵马通过。

马贵向侍卫打探风声:“这大半夜的,东平军动兵干什么呢?莫非还要出城攻打叛军吗?”

侍卫摇头:“公公,在下也不知道。”但马贵看他的表情,却是感觉他该是知道些什么的,只是不肯说罢了。

从都督府到南门城楼,不过短短两里路,但因为要避让各路兵马,马贵足足跑了一个时辰,三更时分才赶到城楼处。

城楼这边也是兵马密集,戒备森严,甚至比起都督府那边更为严密——在这里布防的,不再是普通的官兵,而是全副武装的铠斗士了。城楼的梯口上,每隔十步就站着两名高大的铠斗士,他们手中漆黑的佰刀闪闪发亮。

马贵气喘嘘嘘地跑上城楼,还没得及找孟聚呢,却是一幕异样的情形却是先把他的视线给吸引了:在城外的南边,大片的烈焰正腾空冲天而起,那鲜红的烈焰照亮了一方的天际,连天上的繁星也黯然失色。即使在城楼上也能感受得到,空气中,一阵又一阵炙热的浪头滚滚扑来,脸颊隐隐发烫。

烈焰那方,隐隐传来了交兵的声音,杀声、火焰声和军队行进的声音成了一片。马贵把头探出城楼,看到大队的兵马正在出城,一队又一队兵马向大火地方前进着。那远处的那场大火是如此红烈,把城外的荒野和道路照得红亮一片,出城的兵马连火把都不用打了。

看着那冲天而起的烈焰,还有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东平兵马,马贵愣了好久。他明白过来,今晚,就在刚刚自己跟孟聚谈话的时候,肯定有某些重大的、不同寻常的事情,已经发生了。但令人恼火的,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。

在大火映照下,连城楼走道也被照得一片通红,借着这光亮,马贵很快找到了孟聚。

孟聚站在城楼中段,正跟几个武官在说着话。那群武官约莫六七个人,他们围在孟聚跟前,低着头,态度很是恭敬。

马贵想上前跟孟聚问个究竟,但他又不敢上前去——他刚想靠近,有个高个子武官转头望了他一眼,那阴沉的目光使马贵顿时止住了脚步。在被注视那一刻,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把锐利的长剑穿透了身躯。

几名武官散发出令人恐惧的阴冷气势,那是经历无数战场杀伐才能磨砺出来的气质,视生命如草芥,坚硬又粗糙,沉重中蕴含着杀机。

马贵吞了口口水,他远远地张望着,不敢上前打扰。他依稀听到“朝廷”、“叛军”、“皇室”等几个词,谈些什么他不清楚,但他能知道,这是场很严肃、气氛很紧张的谈话,因为武官们的表情都很严峻,一点笑意都没有,像是几块冰冷的岩石。

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,那群武官齐齐跪下,向孟聚磕头。

孟聚把他们搀扶了起来,马贵在远处看得莫名其妙。

看着气氛放松了些,马贵壮起胆子,他叫道:“大都督,大都督!”

孟聚闻声回头,看到马贵,他有些惊讶,招手示意马贵过来:“马公公,你还真是神通广大,你怎么找到这边来了?”

马贵一愣,随即名表,方才孟聚只是那么随口一说,现在他该是已经完全忘了。

他赔着笑脸:“方才咱家跟大都督正在商议要事呢,没想到大都督突然有要事走了,事情没谈完,咱家也跟着来看看凑凑热闹。”

“要事?什么军务?”

“孟太保,您忘了吗?东平军打算如何进剿叛军——咱们刚刚谈到这个,您忘了吗?”

孟聚一拍额头:“我记得了。”他对几位武官招呼道:“来,我给大家介绍下——这位是朝廷御马监的马公公,是皇上身边的红人,也是朝廷派驻咱们东平军的钦差监军,大家以后见了马公公,可要尊敬着点了,明白了吗?”

武官们齐齐抱拳行礼,声如雷霆:“明白,末将见过公公!”

身处这群杀气腾腾的武将中间,马贵仿佛置身阴冷的冰窟里,全身发冷。他连忙回礼:“不敢当,不敢当。孟太保,您麾下的王帅、徐帅和齐帅几位,咱家都是见过的,这几位将军,咱家还真有点眼拙,一时还叫不出名字来。”

“来来,我来给公公介绍下:这位是雷霆旅旅帅史文庭。”

一员中年武将出列,对马贵抱拳行礼,一言不发地退下。

“呵呵,久仰史帅威名,果然是一员虎虎生风的猛将啊!”

“这位是白虎旅旅帅洛小成,这位是熊霸旅旅帅熊罡,这位是猛禽旅旅帅高飞,这位是横山旅旅帅李澈,这位是飞鹤旅旅帅黄旻,这位是狂狮旅旅帅赵狂。。。。。。”

随着孟聚一个个报名,武将们纷纷越众而出,对马贵抱拳行礼致意,马贵也客气都打着招呼,但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——是了,孟聚麾下,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没听过名字的将军来了?

但这不关马贵的事,他追问孟聚道:“孟太保,您打算何时进击叛军呢?您给个准确日子,咱家回去好跟陛下报告啊!”

“叛军?什么叛军?”

“啊,太保爷,您糊涂了?!拓跋逆贼的叛军啊!”

“哦,这个。。。已经没什么叛军了。”孟聚轻描淡写地说。

马贵瞪大眼睛盯着孟聚,在他的瞪视下,孟聚慢条斯理地说:“就在今晚,边军的各位将军幡然醒悟,弃暗投明,与我军里应外合,诛灭叛首——马公公,还请向陛下和朝廷禀报,就在今晚,北疆边军之乱,已被彻底平息了。

逆首皇叔拓跋雄、其子拓跋襄、叛将洪天翼等人已于今晚全部伏诛,他们的首级就在此处,请公公查验。”

孟聚做个手势,边军武官们端着几个血腥味很重的木匣子出来,几乎是塞到了马贵的鼻子底下,他们粗声粗气地喝道:“请公公查验!”

那木匣鲜血淋漓的,马贵吓得尖叫一声,他不敢伸手去接,他踉踉跄跄倒退一步,却是站立不稳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跌得屁股生疼。(未完待续。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,欢迎您来投推荐票、月票,您的支持,就是我最大的动力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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